晚霞的光碎在她的眉眼间,白衣上的血渍愈发地猩红。这才是真的她。一个嗜血喜杀、罔顾人命的刺客。周围忽然很安静,静到能听见晚风吹过的呜咽空响。顾荇之从头到尾都是平静的,他步伐沉稳地行到外圈侍卫身旁,沉默地取来他手中的弓。
夕阳的余烬落在森凉的箭头,仿佛燃起一簇火苗,灼灼地动着。挽弓、搭箭,弓成满月。“咻…”一支箭矢破空而来,干净利落,就像他一贯的行事风格。“唔…”极轻、极细的鼻音,本该淹没在刀光剑影之中,可他还是听到了。
那抹白影身形一滞,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支稳稳扎入自己肩头的箭。兵荒马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uan.jpg">、围追堵截,她抬头看他。四目相对,浅眸中星光一闪。
他看见她嘴角的一抹浅笑:顾长渊…她无声地对他做着嘴形,像两人时常会有的那样,她说:你可真有意思。白光一闪,眼前的人像一只被冷风吹落的蝶,向着秦淮河轰然跌去!
***花扬几乎是背朝下砸进河里的。意识在入水的一刻空茫了一瞬,脑中轰然,隐约出现的声音不是该如何逃命,而是顾荇之竟然拿箭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she.jpg">她。
花扬虽然行事随意,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xing.jpg">子乖张,看起来不像什么有城府的人。可她知道自己对他人的判断和把握向来都是准确的。这辈子活到现在,除了那个她恨之入骨的人,能这么狠地伤到她的,顾荇之还是头一个。
“这边!跟上!”河面传来纷沓的脚步,晚间最后一抹夕阳隐去,水面映照着岸上的华灯和火把,影影绰绰,好似幽冥之火。到底是求生的意志占了上风,花扬很快整理好思绪,咬牙往远一点的河岸游去。
距离她方才落水不远的地方,有一个用于排水的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xie.jpg">洪道。花扬确定官兵还没有追到此处,悄悄从水里起了身。不知是失血过多,还是体力不支。
她上岸时脚下一滑,整个人往河岸上扑下去,那支扎在肩头的箭便又往里进了一寸,疼得她太阳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xue.jpg">一跳。长痛不如短痛,她干脆利落地将箭一拔,随手扔进了水波微澜的秦淮河。
“你们!搜这里!你们!跟我来!”追兵的声音愈近,花扬没有时间再矫情,咬着牙,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河岸,侧身躲进那个漆黑的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xie.jpg">洪道,然而她前脚才进去,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dong.jpg">口就被蜂拥而至的火把点亮了。她这个时候才发现,自己慌乱之中躲进来的这个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xie.jpg">洪道,竟然是个已经被废弃封死了的。
“大人!”身后传来衙役清晰的声音,火光熊熊地落在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dong.jpg">口。花扬听见那个清朗如玉的声音“嗯”了一句,接着便是哗啦声响,有人蹚水而来。
肩上的伤已然痛得没了知觉,只淅沥沥地滴着血,落在脚下的石板上,很快就是小小的一滩。
“等等!”恍惚间,花扬听见不远的地方传来顾荇之的声音,染着些在他身上极不常见焦躁。众人得令,皆数屏息。周遭立时安静下来,空阔的河道里只剩火把哔剥夹杂着冷风呜咽。
滴嗒…滴嗒…滴嗒…花扬一惊,赶忙捂住肩上的伤口,可如注的血根本止不住。顾荇之一定也听到了。所以才会让大家不要出声,因为他要借此辨认自己的位置!
花扬心中轰然,然而眼前的点点星火倏地转了个方向,朝着她这边过来。呵…小白脸真有他的。火光渐近,已经快要落到脚下。
花扬咬牙,屏住呼吸让自己再往河道的石墙上靠近了一寸…下一刻,跃动的火把一闪,照出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xie.jpg">洪道里空旷的石阶,和上面一滩殷红的血迹。
顾荇之怔了怔,苍白的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un2.jpg">抿成一条直线。“应该是从这个辅道逃了吧。”秦澍过来,将手里的火把挥了挥。辅道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bi.jpg">仄,只能容纳身形娇小的女子通行。
“这条道是通向哪里的?”顾荇之问,声音凛冽。秦澍顺口回到“河道的事我刑部怎么知道,这得问工部啊。”言毕一顿。
却见顾荇之一副眉头紧锁、魂不守舍的样子。秦澍当他是担心跑了犯人,便连忙安慰道:“不过她受了那么重的伤,自己一个人是逃不远的,我这就去城防司和刑部调人手过来,全城搜捕。”
“先封城。”顾荇之道,语气独断。“哦…好,”秦澍顿了顿,又道:“但只为了抓个刺客,你把整个金陵城都封了。这要是上头怪罪下来…”
“由我一力承担。”顾荇之淡然道:“事关陈相一案,我这就进宫向皇上请旨。”然而脚步一顿,他似是又想到什么,微微侧身叮嘱道:“备个大夫吧,兴许用得上。”“什么?大夫?”
秦澍几乎快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,在刑部这么多年,备个大夫抓刺客的命令,他还是头一回听到。正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u.jpg">问个明白,又听顾荇之道:“让她活着。兴许能从她嘴里撬出点线索。”“哦…”秦澍了然地点头“那她要是拒捕呢?”
面前的人默了默,周遭皆静。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xie.jpg">洪道里呜咽的夜风拖拽着火光晃动,恍如一场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jiao.jpg">战对垒,良久,他听见顾荇之淡漠地吐出四个字:“格杀勿论。”***入夜后的金陵繁华堆迭。人马往来的街头华灯初上,喧阗热闹。
“看路!”耳边一声怒喝,让花扬已然恍惚的神智清明了一瞬,原本虚虚挂着的手臂往人脖子上紧了紧,花添被她带的踉跄了几步。“你敢给我晕过去试试。”威胁的语气,熟悉的冷漠。花扬笑起来。
伸手拽住了花添披散的头发,疼得她“嘶”了一声,却没有挣开。方才那样危机的关头,是花添救了她,其实从大理寺在秦淮河岸要逮捕花扬的时候起,花添就已经悄悄潜在了人群之中,等的就是一个时机将她带走。
“认真的?”花添问她,语气中是难掩盖的愤懑。花扬知道她要说什么,强撑着道:“人有失足马有失蹄,我不信你就没失过手。”
“我说的是你出手的位置,”花添讽刺道:“我以为你只对别人的脖子和心口感兴趣。”花扬撇撇嘴,实在没力气跟她斗下去,只又将自己往她身上攀紧了点。一路上,两人已经听闻顾荇之封了城。
而且城中的街道都设置了关卡,但凡见到夜归女子,官兵都会挨个排查。玄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se.jpg">的斗篷在河风中鼓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dang.jpg">,花扬用兜帽将自己的脸遮了起来。
两人沿着河边行到一个车马行,花添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,递给花扬道:“团起来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sai.jpg">到小腹位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