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悠然不绝

这里是一望无际的玉龙山，中原极北之地，毗邻北海，终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冷冽寒风似刀，漫天飞雪，似败鳞残甲，远处山脉巍峨雄奇，绵延三万里，气候恶劣，人迹罕至，然而，随着一声闷响，亮白的雪地里，竟现出一副诡异景象，一只黑圈蓦然凭空张开，似深渊巨口，吐出一个又一个人。

　　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，那黑圈又如它出现时一般，凭空不见，只余下雪地上的千余人，四处张望，不知所以。

　　“成功了…”领头之人缓缓叹道。＊＊＊青松山，名起道门三观之一的清微观，乃中原道门一处仙山圣地。落松城驻于中原腹地的青松山脚下，却是遍地学堂，儒学鼎盛。城中一处僻静之地，便坐落着一间院校，名曰“长青院”灰瓦白墙间，一个年约五旬的先生。

　　正在摇头晃脑，讲说天下史学：“五分天下，中原独尊，诸子百家，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un.jpg">秋争鸣，三教并立，以儒治国…”正说间，却听堂下有“吱呀”声，低头一看，却是一约十七八岁的俊逸白衣生员。

　　正在摆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nong.jpg">手上的一只木鸟，一旁生员正指指点点，掩嘴偷笑。教书先生心中有火，轻喝道：“墨天痕！你又在摆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nong.jpg">你那机关造物，这天下史学，你是听还是不听？”

　　那俊逸生员头也不抬，继续摆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nong.jpg">着他的木鸟，答道：“早看过一遍，基本知道了，先生可以继续往下讲，不必理会我。”

　　先生面容一僵，怒道：“上月的《五经》你看过，前几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的《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un.jpg">秋典》你也看过，如今《天下史》你也看过，好，你家学渊源，博览群书，我认了。

　　但你在我讲堂之上，无时无刻不在摆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nong.jpg">你那些机关造物，你让其他学生如何听得？”墨天痕心中微恼，想道：“我师从儒门正气坛，何须听你这陈词滥调，要不是不想在家被强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bi.jpg">练武，我才不会来你这地方。”

　　于是抬头，笑道：“我自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nong.jpg">我的木鸟，又不会碍着别人，只顾看我的人，那是他求学心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xing.jpg">不坚，可怪不得我。”先生听罢气急，喝道：“墨天痕！

　　不要以为你爹是墨家钜子你就可以在这学堂无法无天，你好好的墨学不学，要来听儒，就得遵我儒门的规矩，尊师重道，长幼尊卑，由不得你胡来！”

　　墨天痕看着先生吹胡子瞪眼的样子，心中只觉好笑，但又确是自己为了摆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tuo.jpg">父母强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bi.jpg">，好说歹说磨得母亲同意，托了关系，来这长青院听学，自己却终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在学堂上摆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nong.jpg">机关玩物。

　　头一月这先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不想积怨颇多，今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爆发，想到这，他也收起木鸟，起身正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se.jpg">道：“先生息怒，学生这就认真听讲，触怒之处，还请海涵。”

　　先生见他服软，想到他父亲也是一方豪侠，这侠二代的子弟能如此向他道歉，他也不好多说什么，只得轻哼一声，继续翻书讲学。

　　时值午后，学堂放课，墨天痕从长青院中走出，门口一小厮模样的少年便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g.jpg">了上来，道：“少爷。”墨天痕微微点头，问道：“墨禹，今天可有好玩的事情？”小厮笑答道：“不曾有，但是马上有了。”

　　墨天痕一挑眉，心中一喜，问道：“马上有什么？”小厮答：“法场将要执刑了。”墨天痕听完笑道：“杀头么？”

　　“是说有对情侣通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jian2.jpg">被抓，今儿就是要绞杀那男的。”墨天痕一听，笑意便敛了一半，心想，杀头看过几次，这通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jian2.jpg">绞刑，倒是第一次，不知道好看不好看。

　　想玩便径直走了出去，那小厮也跟了上去，一主一仆，往刑场走去。当朝朝廷以儒治国，然而三教鼎盛，力量足以干政，所以各州县自治度极高，各自之间法度也不尽相同，甚至会有邻县之间一案两判的情况出现。落松城虽靠近清微观。

　　但道门之人冲隐无为，落松城政务，由本地太守一手把持，这太守出身儒门，早年高中两榜，为人迂腐古板，极为痛恨百姓不守圣人之礼，这次绞刑，便是因为一对男女，女子待字闺中，却与一名农家少年私定终生，暗通曲款，结果被女方父母发现，告上朝堂，硬说男方勾引良家女子，想赚点甜头，不想在太守心中，男女私定终生，婚前行房，乃是不守圣人之礼，不守圣人礼，就是对圣人不敬，当堂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bo.jpg">然大怒，不顾堂下双方父母大喊哭闹，判了两人绞刑，今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正是行刑之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。

　　自古刑场，每有行刑，必是人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man.jpg">为患，今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也不例外，墨天痕撇开墨禹，费尽力气挤进熙熙攘攘的人群，到前排占了个“好位置”正巧赶上人犯带上，一男一女，男的斯文白净，女的也是中上之姿，两人皆是批头散发，手脚戴铐，神情颓然中又带着不甘。

　　差役押着二人行至绞刑架前，那女子突然双目一横，向一旁的监斩官怒吼道：“我与牧白哥两情相悦，你们为何定要致我们于死地！”监斩官乃太守门生，对其老师的做法向来推崇备至，闻言厉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se.jpg">道：“两情相悦？

　　未婚苟合是为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jian2.jpg">，自古女子以贞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ao.jpg">为天，你不守女德，待字闺中却将清白拱手于人，此是失德大罪，任你两情相悦，也需得受刑罚！”台下之人听罢，多有点头附和之意，想是极赞同行刑官所说言论。

　　然而墨天痕却听到耳边一声冷笑，一句冷言：“阻人伦常，破人姻缘，却拿大道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a.jpg">人，真是无稽大道！”

　　墨天痕循声望去，却见右手一人，儒生打扮，白衣飘然，颇有经世之姿，折扇翻舞，气质翩翩，背负一物，以白布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an.jpg">裹。墨天痕心中奇道：“此人看似是个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bao.jpg">学之士，为何会有此般想法？”

　　遂施礼问道：“此女与人通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jian2.jpg">，不守女德，先生却为何有此慨叹？”那人折扇一合，哂然一笑，慨然道：“不守女德？何为女德？两情相悦，由心所发，男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huan.jpg">女爱，情到浓处，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.jpg">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ang.jpg">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jiao.jpg">泰，乃水到渠成之天道。

　　然而如今水已到，却用道德强行筑起一道堤坝，阻人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huan.jpg">爱，实乃违背天道，迂腐不堪之行径，此举非是大道，而是封闭人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xing.jpg">的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xie2.jpg">门歪道！”

　　墨天痕听罢，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，反驳道：“此乃先贤儒圣为世间所定之道也，我观先生模样，似是儒门门生，先生这番话，不是在打先贤的脸吗？”

　　那儒生听罢，脸上轻蔑之意更甚，微怒道“儒门先圣为天地立心，推礼于万民，是想开民智，正民风，使万民有道德标杆，而非为囚万民之行也。然民智难开，民心易昧，加之有心人推手，曲解先贤本意，将圣人文章变成约束道德，用以制万民，愚万民，非儒门之幸也。

　　再者，前人言语，自有其时代的局限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xing.jpg">，人若总是被这条条框框所束缚，只会原地踏步，永远前进不得！”

　　墨天痕心中微动，嘴嚼其意，虽感惊世骇俗，却不失道理，然而此番言论，却与自幼所受教育与在正气坛所学大相径庭，短时之内，仍是难以接受，那人却似知其心中动摇，脸色稍缓，道：“此番言论存于当世，那确是惊世骇俗的。

　　但总有一天，我煌天破要让世人摆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tuo.jpg">这些所谓大道的束缚，创造一个真正人权平等，民智开化，自由开放的新时代！”

　　说完，煌天破衣袂一翻，折扇再开，转身而去，墨天痕却被其一身豪气镇住，盯住煌天破的背影陷入沉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3.jpg">，半响不语，也顾不得抬头看那让全场民众都沸腾的行刑了。

　　不一会，墨禹终于拨开人群找来，急道：“我的好少爷，你可真会钻人群让小的好找啊，这人多手杂，小的要是找不着您，几条命都赔不起啊。”

　　墨天痕仍在回味煌天破的那番惊世言论，没有理会墨禹，而是径自一个人慢慢向人群外挤出去。墨禹见他只顾走，哪敢再跟丢掉小少爷？也奋力拨开人群随着墨天痕出去了。

　　一路心不在焉，墨天痕到了墨府朱门前也浑然不觉，直至两个俏婢向他问候，他才惊醒过来，嘴角一挑，问道：“母亲与父亲呢？”一个婢子答道：“和平常一样。

　　老爷和夫人正在后院练剑弹琴呢。”墨天痕摆摆手，示意她们退下，自己便一路往后院走去了，落松城位置偏北，气候微寒。

　　然而墨家后院之中，却是亭台水榭，假山池塘，一副南国小院景象。时值初秋，正是北国百花残败之际，院中却是群花芬芳，争相吐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an.jpg">，一派南国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un.jpg">景。

　　小院偏北一座亭中，一名少妇坐于凤沼琴后，青衣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an.jpg">丝，凤钗琳琳，闲静如姣花照水，一双玉手纷舞似蝶，拨弦成曲。琴曲如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iu.jpg">水一般淌泻而出，始于涓涓细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iu.jpg">，渐渐弥漫。

　　而后纵横恣肆，直至汪洋无限，琴韵起伏，似静非静，如缕游丝，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an.jpg">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an.jpg">绕绕，悠然不绝，墨天痕只觉整个人都松弛下来，说不出的平和自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