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2章 仿佛天河席卷

“将主…”一骑飞奔而至，近前滚鞍下马，快步上前。“禀将主，关中来讯：白莲教兵出黄龙山，会合白水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uan.jpg">匪，攻破澄城县，沿洛水直扑潼关。丁大人敦请您回宜川商议军情。”

　　＊＊＊潼关卫，葫芦滩。滩头硝烟未散，四处是战死的兵士残骸，丢弃的刀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qiang.jpg">军器、金鼓仪仗随处可见。

　　邵进禄一身疲惫地坐在一块青石上，潼关卫指挥关键、张潜的人头已摆在他的面前，身前还有一个被绑的明军将领。

　　“王珍，你们指挥使已经死了，你一个小小的百户就不要螳臂当车，识相的归顺圣教，饶你一条性命。”潼关卫百户王珍狠狠向地上吐了一口浓痰“呸，尔等反贼人人得而诛之，待朝廷天兵一到，保你们个个死无葬身之地。”

　　“天兵？”邵进禄指着座前的两颗人头，揶揄道：“便是真有天兵天将，有这等草包率领，又有何惧！”

　　王珍一时语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sai.jpg">，潼关险固，关墙依山势蜿蜒而建，城墙高厚，关内垦有良田千亩，潼河水穿城而过，饮食无缺，只要闭关自守，凭白莲教的数千人马，就是崩了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man.jpg">口钢牙也啃不下来。

　　可问题症结便在于潼关的位置实在太重要了，盖陕西之东境，河南、山西之西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sai.jpg">也，身处三省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jiao.jpg">界的战略要地，地理位置在陕西西安府华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.jpg">县境内，可统辖权却直属中军都督府，归直隶大名府治下，这还不是名义上走过场那么简单，连通关勘合都是要中府出给。

　　同时潼关卫也要在大名府驻扎军士的，有这么一个复杂的隶属关系，关、张两位指挥使对西安府通传全境固守不出、坚壁清野的命令执行起来，自然就有些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ang.jpg">奉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.jpg">违了。

　　当邵进禄的白莲教匪在关城前打转时，关键等人看这支人马兵甲不齐，人数又少，只当是被打残了的教匪余部，想着痛打落水狗，最好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nong.jpg">几个首级再混个迁转，当即领兵而出，结果在葫芦滩前，被白莲教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jing.jpg">兵伏击，几乎全军覆没，连脑袋都丢给了对手。

　　见王珍一言不发，也没有归降之意，邵进禄挥手命人将他砍了祭旗，同时下令迅速打扫战场，挥师潼关。

　　“兄长，怎地不让弟兄们多将息片刻？”一身戎装的安典彩凑前询问，这位洛川县的安掌柜经过战场磨砺，早不复昔日谦和富态。而今眼窝凹陷，圆圆的脸庞也尖锐了许多。

　　“不能再拖了，此番举事变数太多，一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不取下潼关，我便心神不宁。”被边军追着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pi.jpg">股赶，邵进禄同样身心俱彼。

　　只是依仗内功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jing.jpg">深，强撑而已。“谁料山西镇会横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a.jpg">一杠，险些被打个措手不及！”安典彩愤愤道。“好在有惊无险，诶！倒是苦了徐大当家，说来要不是他投献圣教的那些马匹，咱们这一仗还无法胜得这般容易呢。”邵进禄故作叹息。

　　安典彩笑了笑“徐当家对圣教功业自会记载在明尊驾前，来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真空家乡定有他一席之地。”二人说罢相视大笑，徐九龄怀有私心他们如何不觉，一条没了爪牙且无忠心的老狗留之无用，弃之不惜。

　　“你们哥俩笑什么呢？”一名劲装打扮的妇人含笑走近。“好妹子，你不在眷营好生陪孩子，到这里来做什么？”邵进禄见了妇人面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ou.jpg">欣悦。“是啊娘子，你身子不便，不要奔波辛苦。”安典彩抢上前扶住妇人。

　　妇人将安典彩推开，佯嗔道：“日子还早着呢，胡乱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ao.jpg">心。”“听说又与官军接了一仗，营里的姐妹托我来看看自家男人安危。”妇人对邵进禄解释道。“打仗么，死生难免，要是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惦挂，她们怕不要累死。”邵进禄皱眉道。

　　妇人白了邵进禄一眼，没好气道：“妹子不是也惦念你们两个么，不亲眼看着你二人全须全影儿的，我心里怎么踏实。”邵进禄连忙赔过，对这个从小疼爱的妹子，他可无法做到如对旁人般心狠手辣，杀伐果断。

　　“哥，此番离家入河南，安危祸福如何，你给我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jiao.jpg">个实底。”妇人黛眉微蹙，一脸忧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se.jpg">“都说人离乡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jian.jpg">，圣教好端端地大好形势，怎么一夜之间就地覆天翻啦？”

　　“还不是锦衣卫姓丁那小子坏事，本以为趁着西北腹地空虚，总制三边的才老儿深入大漠，借机举事，伪明各镇互不统属，官吏行事素来推诿观望，只消在伪明朝廷反应过来之前牢牢占据延安府，徐图南下，进可将山、陕、豫三省圣教势力连称一片，甚或封闭萧关古道，割据关中，再不济也可避入黄龙山中与敌周旋…”

　　邵进禄狠狠一捶掌心，气恼道：“谁料丁寿那小子从中作梗，边军南下之速恁快，各地伪明官吏也一改往日推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tuo.jpg">敷衍的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xing.jpg">子，转运支应没有丝毫怠慢，反将我等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bi.jpg">得手足无措，各处布置落得空空，当初真该灭了这厮！”

　　“那咱们这次迁移岂不凶险重重？”妇人心忧道。“河南境内有赵使者接应，娘子也不必担心，如今潼关唾手可得，过关之后往茫茫群山之中一扎，便是锦衣卫要寻我等也是大海捞针。”

　　安典彩见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qi2.jpg">子忧心忡忡，笑颜开解。“不错，河南绿林一盘散沙，待我等重新整合，来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未尝不是一大助力。”邵进禄当机立断“兄弟，你带人护着眷营慢慢前行，哥哥我率领骑军和步卒精锐先取了潼关再说。”

　　＊＊＊尽管信心十足，待看见潼关的坚厚城墙时，邵进禄喉头还是忍不住‘咕噜’一声，咽了一口干唾。

　　关城南高北低，周长近十二里，城墙高约五丈，最高处更有十丈之高，城头雉堞密布，犹如犬牙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jiao.jpg">错，看得邵堂主一阵眼晕，心中庆幸先引出了关城主力，聚而歼之，不然单凭这道雄关，便是拼光了家底，尸体怕是也堆不到墙头上。

　　“城内官兵听着：弥勒降生，明王出世。白莲肇始，应劫救世，圣教借路通行，只要打开关门，我等绝不动关内一草一木，否则，这三人便是尔等榜样！”

　　随着白莲教徒唤城之声，三个木杆高高挑起，潼关指挥关键、张潜，百户王珍的人头挂在杆头，向城内示威。城头之上毫无动静，只有寥寥几人探头向外看了一眼，便迅速缩了回去。

　　对方既然不识抬举，邵进禄也没多余工夫废话，直接下令攻城。时间紧迫，白莲教众并未打造复杂的攻城器械，只用弓箭手压制城头，有敢死之士扛着枝杈还未削砍干净的撞木直扑西城门，反正关内官兵已然所剩无几，守城头都不够，还敢开门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g.jpg">敌不成。

　　也确如邵进禄等人所料，攻城死士顺利扑倒关前，弹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a.jpg">城头的几拨箭雨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she.jpg">过去，城头未有任何回应，可见官兵胆气已丧，估计已经携带家眷细软正从其他城门出逃呢。

　　见了城头无人，负责压制的弓箭手也都省了力气，白白浪费箭支不说，向着山上城头仰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she.jpg">也属实辛苦，这些时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睡卧不安，疲于奔命，实在是没那鸟精神虚耗，反倒是更多步卒见破城有望，纷纷向关墙处涌近。

　　端坐马上的邵进禄面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ou.jpg">微笑，暗道自己是不是举事不顺，以致疑神疑鬼，东出潼关本也是圣教备选后路，关中守将的性格为人事先早已详知，一番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ou.jpg">敌设伏的布置也大获全胜，可见教主算无遗策，怎会再生枝节。

　　正当邵进禄自责多疑时，耳边忽听到‘嗡…’的一声怪响，这声音在最近一段时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里并不陌生，是成百张弓弦一起松动的声音。

　　邵进禄大呼一声‘不好’，猛抬头只见城头黑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a.jpg">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a.jpg">一片箭雨洒下，正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ou2.jpg">肩松膀的弓箭手们猝不及防，顿时被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she.jpg">得人仰马翻。

　　随即墙头上铳炮齐鸣，震耳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u.jpg">聋，礌石滚木雨点般砸下，猬集在关墙下的步卒在一片惨呼哀嚎中，死伤枕籍。怎么回事！

　　关内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守军？又是哪里出了差错！不敢置信的邵进禄瞪大了眼睛，望着城头垛口处涌现的无数明军，惊骇莫名。白莲教人马阵脚大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uan.jpg">，步卒仓皇后退，冲击得坡上马军也立足不稳，邵进禄只得传令军马退后修整。

　　待大军缓缓退却，城头上出现一个身着银色鱼鳞甲的魁梧身影，向着城下朗声笑道：“锦衣卫河南千户廖鹏，奉卫帅丁大人之命，协防潼关。”又是丁寿！这厮真是我圣教灾星！

　　邵进禄恨得牙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gen.jpg">直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ang2.jpg">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ang2.jpg">，如果这世上有后悔药卖，他一定倾家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dang.jpg">产也要换来一颗，只为在烂柯山中将那竖子千刀万剐，挫骨扬灰！“堂主，怎么办？”“可要我们整队再攻一次？”

　　“是打是走？请堂主定夺。”面对身边亲信七嘴八舌的询问，所幸邵进禄还未被怒火烧昏了头，潼关天险，有了河南援军，怕是难以攻下，如今只有退而求次，会合后军，撤入延、西二府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jiao.jpg">界的黄龙山中，去做一时武陵人了。

　　当机立断，是丈夫本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se.jpg">，邵进禄见抢关不成，立即有了退兵之意，命令全军北返，他倒不虞潼关守军追出，身边人马不但对圣教忠心耿耿，更是经过阵、见过血的大愿堂精锐，凭河南那些乡兵，如敢追击正好回身吃掉。

　　白莲教军马陆续退出关口，缓缓集结，准备原路打回，忽听响亮的天鹅号角划破天际，盖过人喊马嘶的嘈杂之声，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。所有马上马下的白莲教徒都静止下来，翘首向西…那号角响起之处。

　　大地轻轻颤动，数千铁甲骑兵似从地平线上陡然跳出，排着密集阵型，鲜红盔缨似火，一片片静心打磨的甲叶光亮耀眼，闪着锋寒的骑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qiang.jpg">如山中密林，森森而至。

　　白莲教军马只是瞠目结舌地看着这支突然出现的官军铁骑，战马疾驰，仿佛天河席卷，大片的白雪和厚实的黄土在马蹄的践踏下迸溅飞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she.jpg">，呼啸着向他们扑面而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