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82章 再过一刻

这声音就像面锈迹斑斑的破锣，偏生有股不知好歹的生猛之气，明明已是难听至极，还强要在宴会之中诸般乐器奏出曼妙之声时凑上一脚。

　　越发显得难听之外，还能光凭声音就惹人讨厌，也算是份难得的本事。顾盼听得缩了缩脖子，悄悄地又收回了那一点点暗赞腹诽道：“神辉…神气你个头…”

　　远远还瞧见倪妙筠也缩了缩脖子，盯着申屠司马的目光一凝，透出股恨不得一刀从他后背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a.jpg">下去的冲动，可见受不了这位大爷的不止自己一人。“…平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多流汗，战时少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iu.jpg">血…本官今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就要看一看，你们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ao.jpg">练得如何…”一席话倒没太多么蛾子。

　　只是太过难听，等他闭了嘴，人人都松了一口气，还觉得后背冒汗，也不知道方才听他的声音，到底多么坚忍才能受得了，主官初次下令非同小可，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，谁又想被架在这把火上烤？陷阵营这一回的集合比平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里还要快速利落，不一时便在营前整理出的大片平原空地里列队完毕。

　　五万人的大军，即使在猎猎寒风中看上去也是气势磅礴。后勤人员不需参与这种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ao.jpg">演，伙夫厨师们开始忙着饭菜，医官们也做好了准备。听着前营空地里喊声震天，顾盼见左右暂时无事，遂又悄悄溜出营帐，寻荒僻无人处跃上树梢远远打量。

　　吴府要与倪家联姻的事情，恰在顾盼离开之前，她已有耳闻，也不知道倪家对此事态度如何，是否已应承下来。

　　看倪妙筠孤身来此，这事儿莫非没成？顾盼心头一阵轻松，又是一阵揪心，她正强忍着恶心远眺那位申屠司马，一时没来得及思量为何又是轻松又是揪心。

　　行军司马在军中举足轻重，顾盼实在想看一看清楚，这位今后会担起营中大部分将士…包括自己性命的重要人物究竟有几分真本事。若是被一个草包莫名其妙地送去了性命，那可真是冤到了家。

　　这位行军司马长得怪异，走路姿势也怪异，无一处不透着古怪，身边的随从却个个不同凡响。

　　从气魄上看都是见过世面风雨，立在申屠神辉身边也显沉稳。从步伐上看，武功也都不弱，顾盼自忖自己对上任何一人都未必讨得了好，当都是江湖上叫得出名号的豪杰。能让这么多豪杰一同为他效命，这人恐怕是有几分真本事的。

　　“倪前辈也在这里，她是皇后的表姐，总不会被派到一个草包身边去吧…”顾盼心头惴惴不安间，就见那申屠司马像只猴子似地上蹿下跳，大呼小叫。

　　居然内功还不弱，把他难听到极点的声音传得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man.jpg">营皆是，真真正正的【震耳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u.jpg">聋】…五万陷阵营都恨不得自己的耳朵聋了的好。顾盼强耐着不适，不去看申屠神辉，只看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ao.jpg">演。

　　今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未演战阵，只让兵丁们一拨又一拨地冲锋，翻越或是突进，对练等等，暂时看不出他领兵的本事。

　　顾盼暗自计算，只觉强度颇大，想要坚持下来可不容易，莫说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ao.jpg">演过程中难免磕磕碰碰，不多时就有人挂了彩。后营里陆陆续续抬来了伤兵，皮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ou.jpg">伤也不算太重，将养个三五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便好了。

　　但在寒冬里光是解开衣甲包扎也不好受。顾盼回了营帐里，与医官们一起将受伤的兵丁安置好，一忙就忙到了午间时分。

　　这一通马不停蹄地忙碌，身上都不由冒出了香汗，连寒风都吹不走身上热气。校场里也适时地停了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ao.jpg">演，大军就地用餐。“这位司马大人有点意思…”

　　“怎么说？”“瞧瞧这几人都是上午抬来的，营里出了名的泥鳅儿一个都没跑，司马大人收拾他们来着，只怕今后还有苦头吃。”每处军营都有些兵痞子。

　　这些人当老了兵，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shu.jpg">知营中各种例法，大错不犯小错不断，要从条规上整治他们实在难办，不把他们管教得服了。

　　又容易造谣生事或是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uan.jpg">了营中规章，更容易把旁人给带坏了，不过这些老兵又有他们的能耐与经验在，颇有可取之处，军营里没有这些老兵又会少了些什么。

　　顾盼原本未曾留意，听得身边的同侪窃笑着私语，又听伤了的兵丁叫苦连天，说司马大人一点都不体恤军心，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ao.jpg">演得也太过凶狠，这么下去非得把小命都练没了不可。

　　她也心中跟着窃笑，这些兵痞子平常欺负人的事情也没少干，挨了收拾自然大快人心，但这位司马大人的心思也摸不清，一来营中便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ao.jpg">演得如此之狠，这顿杀威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bang.jpg">未免打得也太重了些。

　　兵丁都是时刻准备着豁出命去的人，如果一味只以威压极易产生哗变。就算是平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里不敢，到了战场上谁也不会愿意给太过严苛的主将卖命。

　　“究竟没有几人比得上他，若是他在这里，要收服一营将士的心实在不难，更不需用这等过刚易折的办法。”顾盼面上一红。

　　今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已不知第几回忆起了他，熟悉的身影近在眼前地晃来晃去，却又那么遥远不可及。从小带着她长大，青梅竹马的大师兄，在不经意间就忽然变得那么强大，强大得再也跟不上他的脚步，也离自己越来越远。午夜梦回之时，顾盼也曾问过自己，这一回倔强地再度偷跑出来。

　　究竟是闷气难消，还是为了让他刮目相看？加上用饭共有一个时辰的闲时，大军就在雪中席地而坐，吃完了稍事歇息养养神便罢。难得的是申屠神辉也在较场边一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pi.jpg">股坐在地上，拿了碗面条呼啦啦地吃得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huan.jpg">畅。

　　他一来就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ao.jpg">演得如此狠，又是这副尊容与声音，着实招惹了不少憎恶，但能与诸军同甘共苦，也让军心安定了许多。让人讨厌是一回事，是不是位合格的领军者又是另一回事了，全营上下也就倪监军一人开了小灶，随从给她在雪地里摆了桌椅，加了几样小菜。

　　这倒没人有意见，一介女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iu.jpg">之辈肯在军营里吃苦已然不易，另眼相待些也属平常，何况是这么漂亮的女子。后营里那位堪与她一较高下的顾大夫，不也向来是更得优待么？

　　倪妙筠最终还是谢绝了好意，也端起碗头坐在申屠神辉身边，小口小口地细嚼慢咽。这二人坐在一起，一个美得出了水，另一个丑得见了鬼，实在不忍直视。

　　“你真不去后营和她照个面？躲不开的，迟早要叫她认出来，”“不去，这幅尊容去见她，非把她吓跑不可。”

　　申屠神辉把头摇得像拨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ang.jpg">鼓，一肚子闷气敲得碗沿当当响道：“这面具你到底怎么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nong.jpg">出来的？就算不能那么耀眼，也不必非得把我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nong.jpg">得这般丑怪是吧？”“噗嗤…于右峥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nong.jpg">的，要发火你找他去。”

　　倪妙筠憋着笑，对自己的一番杰作大是得意，故作平常道：“他往日东躲西藏，这副面具其实也耀眼的很，只是别具功效。丑成这个样子，谁也不愿多看一眼，有什么破绽也不容易被人瞧了去，不得已需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ou.jpg">面人前时，这副面具最是适合。

　　你看，效果不是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ting.jpg">显著么，她早间就瞧了你一次正眼，至少今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是能混过去了。”“想我一代帅哥，现下全败在你手里了。一朝英名尽丧啊…”申屠神辉摇了摇头，瞄了倪妙筠一眼道：“你今天话很多哎。”倪妙筠眉梢本有喜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se.jpg">，闻言面色一沉，哼地一声背过身去。越想越气，那副面貌也是见之令人作呕，连饭都不吃了砰地一声摆下碗头，沉着脸离得申屠神辉远远地坐下。

　　但凡男子初见到了一名漂亮女子，都会认为她一定既可爱又温柔，若是这女子一言未发只是安安静静地在一旁，那一定和仙女一样温婉可人，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子。

　　倪妙筠现下在全营将士眼里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子，比已渐渐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shu.jpg">识，偶尔会骂人的顾大夫还要好一点点。

　　所以她发怒，定然是申屠司马一人的错。这狗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的司马，就不能待人稍微好一点吗？惹人厌的主官又成功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ji.jpg">起了义愤。众军正同仇敌忾之时，又听马蹄声急，轰隆隆地连成了一片。由远及近的骑士打马飞奔，到得营前时齐刷刷地翻身下马一齐立定。

　　光以军姿而论，这数百人还比不得陷阵营中的将士。看得出他们经历过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ao.jpg">演，只是仍站得有些歪，似乎天生就带着些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iu.jpg">气，一时还改不过来，但谁都能看得出他们与普通将士大有不同！

　　沉稳，肃杀，孔武有力，有的太阳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xue.jpg">都高高隆起，有的在大冷天里甚至还有人只穿着单衣，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ou.jpg">出盘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gen.jpg">错节的肌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ou.jpg">，有的目光如电，一眼令人胆寒，有的则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man.jpg">不在乎地左右观望，似乎一切成竹在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xiong.jpg">。

　　这一队骑士毫不掩饰自己的强悍与威猛，一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ou.jpg">面就给人巨大的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a.jpg">迫力。营官通了名姓，领着这队骑士来到申屠神辉面前。惹人厌的司马大人得意洋洋地起身，亮开破锣嗓子道：“未误时辰，尚可。

　　这帮崽子什么也不会，再过一刻，你们就去好好教教他们。”骑士共有三百人，一齐被安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a.jpg">进了陷阵营里，大部分做了百夫长，少量做了千夫长。

　　这些早先的江湖大豪，世家公子们原本就有独当一面的本领与过往，再经韩铁衣悉心传授之后择优录用。虽没甚军中经验，却足可胜任百夫长一职，更为出色的几人则直接授了千夫长的职衔。

　　只有诸如忘年僧之类的浑人实在教不会，但是武功又足够高强，或是如于右峥等寥寥数人智勇双全太过出众，便留在主将身边听用。

　　陷阵营自成立起便以百人为数分编，且只有极少数的百夫长，大部分将官都未分配，这三百人一来刚好充实了军伍。其中不乏有些军士本对职位有意，但看了新来百夫长的样子便知不好惹，只得暂时隐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