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23章 林林总总

倪妙筠陡然想起那首被她鄙薄过的桃花诗来，回望吴征，暗道若能与他在桃林中过一世，闲种桃花，花落换酒，倒也极尽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man.jpg">足，这一看，却见吴征嘴角带着神秘的微笑，越过诸女顺着山溪边的石阶向上道：“桃红梨白，我看那里的梨花也不逊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se.jpg">这里。”

　　众人目力极佳，早瞧见半山坡处还有一片梨园，从山脚仰望去，白生生的犹如高山上覆盖的积雪。

　　梨花繁盛，枝叶茂密，正遮挡了视线望向山顶。山脚与山坡就已如梦似幻，山顶就更让人期待了，桃林将尽，梨园将出。

　　只见一块石碑上刻着首【点绛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un2.jpg">】：醉漾轻舟，信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iu.jpg">引到花深处。尘缘相误，无计花间住。烟水茫茫，千里斜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ang.jpg">暮。山无数，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uan.jpg">红如雨。不记来时路。青冈石料的碑体光洁如玉，字迹清新，显是新制不久。众人回首望去，果见石阶隐在桃林之中难以辨别。

　　若待晚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un.jpg">时分落英缤纷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uan.jpg">红如雨，真要以为登临仙境，就算还记得来时路，又有谁肯再归去。

　　“妙手生花，不知是哪位大匠规划的园林。”即使是皇帝行宫，也罕有这般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jing.jpg">巧的。以张圣杰几乎废寝忘食地勤于政事，其实难以想象他会来搞什么闲情逸致的事情。

　　更有趣的是，行宫建造时整个盛国前途未卜，张圣杰身为皇帝也是危在旦夕，不知道为何会忽然下了偌大的气力来打造这座行宫。吴征神秘的笑容，别致的行宫，几乎每个人都品出了味道…内有玄机，只是猜不透吴征和张圣杰在搞什么鬼而已。

　　海棠未雨，梨花先雪，一半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un.jpg">休。正是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un.jpg">中时节，梨花开得最盛。这座梨园若冰封天地，进入之后又觉飞雪蔽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。吴征折下一枝来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a.jpg">在顾盼的鬓间，小姑娘爱美，含珠带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ou.jpg">的花枝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a.jpg">在云鬓里如琼玉发钗，少女之清纯直可欺雪，果有梨花一枝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un.jpg">带雨的美态。穿过梨园。

　　这一路恍然如梦。吴征深深一嗅，桃梨之香仿佛不舍离去，附在诸女身上萦绕环旋，令人心旷神怡。

　　这一处也有块石碑，同样刻着碑文：斜髻娇娥夜卧迟，梨花风静鸟栖枝。难将心事和人说，说与青天明月知。一首叹情郎薄幸的怨叹婉约诗，却几乎触动在场所有人的心弦。

　　昆仑覆灭，天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.jpg">倾亡，还有数不清的国仇家恨，一行人里个个心里都有难以言述的苦闷。午夜梦回，多少次念及旧人，感怀旧地。…就连栾采晴都不例外。一行人沉默了片刻，又随着吴征登上石阶。过了梨园，石阶末端就在不远，前方的屋室已现了轮廓。待得登顶。

　　只见一座石制牌楼耸立于前。牌楼以纹晶蓝石铸成，淡蓝的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se.jpg">泽在威严中又有些柔和之意。屋檐的飞角不似寻常的尖锐，而是以佛像替代飞角，圆润且锐气不显，令牌楼更显亲善。牌楼正中尚未挂上牌匾，让人不知这是哪处仙乡，可左右两只石柱已雕上了楹联。

　　字迹龙飞凤舞，雕刻得也是巧夺天工：念念不离心，要念而无念，无念而念，始算得打成一片。佛佛原同道，知佛亦非佛，非佛亦佛，即此是坐断十方。柔惜雪如中雷击，啊哟一声呆立当场。

　　她杏目瞪若铜铃，檀口大张，俏面上俱是刚刚沁出的香汗无数，直至全身淋漓。不仅是她，祝雅瞳，倪妙筠，天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.jpg">门硕果仅存的几位俱呆住了。

　　可亲的牌楼，熟悉的楹联，不都是天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.jpg">门昔日的模样？天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.jpg">门是佛宗，有出家的弟子，也有带发修行的门人，那副楹联便显一视同仁的门规。

　　天湖中的烟波山上，仿佛已被焚毁的天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.jpg">门有佛祖显灵庇佑，以大神通跨越千里之远，将整座门派搬至此处。“玦儿！”“嘻嘻，在！”冷月玦目泛泪光，又喜不自胜地跳在吴征身边，兴奋得难以自己。

　　“还不快请你师门长辈进去看一看。”吴征爱怜地抚着她的长发，也是情难自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jin.jpg">地与冰娃娃一拥。烟波岛上的天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.jpg">门自然不会是佛祖显灵。

　　而是冷月玦花费了无数心力，绘制了无数草图，再与大匠反复探讨确认之后才定下的图纸。烟波岛南坡风景清幽宜人，重建的天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.jpg">门便选在了此处。其中当然也不乏吴征的诸多心血，这两位幕后功臣也是第一次来此。

　　见了柔惜雪等人的模样，便知修建得几乎不差。吴征心头一块大石也落了地。天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.jpg">门的衰弱其实由他而始，正是因为祝雅瞳怀了他，才有了之后林林总总。

　　二十年来，坐拥柔惜雪与祝雅瞳两位不世出天才的天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.jpg">门始终在痛苦地挣扎，最终功亏一篑，不复存在。

　　天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.jpg">门没有对不起祝雅瞳，祝雅瞳与吴征却连累了天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.jpg">门。重建天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.jpg">门，是吴征作为祝雅瞳之子回馈给母亲师门的第一步。

　　柔惜雪颤巍巍地，连一步路都走得无比艰难。她虽武功全失，从前绝顶高手的身子骨仍有底子在。会走得如此颤巍巍地犹如没出过闺阁的姑娘，自是心绪已激动得无以复加，以至有些失控。

　　牌楼后的佛堂里甚至已供好了佛像，整座天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.jpg">门都已修建完成。冷月玦搀着柔惜雪缓缓前行，细细观瞧。

　　这一切多少次出现在梦里，柔惜雪已经记不清了，可是美梦成真，一切实实在在地出现在眼前，她再看了又看，摸了又摸，才能确定不是在做梦。一时之间，她竟有了万事足矣的念头。

　　有徒如此，天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.jpg">门也已重修，再无挂念，自己一个废人留在世上也没什么意思“师尊您看，这里是什么，徒儿有些记不清了…”“夹竹桃！是夹竹桃！柳师妹喜欢夹竹桃。她原先养的那一株都有丈余高了。”

　　柔惜雪忽然精神一振！走完了前院来到后院，第一座便是柳寄芙的居所。居所已建得妥当，唯独花草，摆设等等留了许多空白。听冷月玦一问才知是她记不清了。

　　柔惜雪不由有些心疼，爱徒重建天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.jpg">门一定极其艰难辛苦，记不住一些细节情理之中，自己必然要为她分担一些，再将这些留白之处补齐，才好告慰枉死的师妹们在天之灵。

　　“嗯。弟子记好，回头就去补上。这里是…”“一尊银杏木滴水观音像，高一尺六寸，宽八寸，水是从右手无名指处滴出来的。”柔惜雪如数家珍，似乎整个天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.jpg">门上下，没有任何事情她不知道，没有任何事情她记不起来。

　　“还有这里…”冷月玦开始挠头，目中的笑意活像只【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jian2.jpg">计得逞】的小狐狸。这些东西她一样记得，在天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.jpg">门里从小长大，莫说每一位同门院里有什么，就连摆放的方位，顺序，她都能记得清清楚楚。故意缺漏全是为了柔惜雪，师尊武功全失必然导致万念俱灰，只怕天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.jpg">门重建之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，就是她了无生趣之时。

　　这样【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.jpg">损】的主意倒不是冰娃娃能想出来的，并非不够聪明，而是没有那么莫名其妙的脑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dong.jpg">。“不要紧，为师先说，你不用记得，为师都记得…明天咱们再来一次，用纸笔一一记下就是…

　　其实也不用，下回去见大匠的时候，为师一道儿去。玦儿为这些事定然劳心劳力，为师愧对玦儿…”

　　如今看来，吴征的歪点子又起了奇效。这人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，简简单单，却又准准地命中人心。看柔惜雪忆及从前，感怀无限，却又兴致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bo.jpg">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bo.jpg">的样子，至少短期内师尊是不会有什么大事已了的想法了。

　　冷月玦回头朝吴征吐了吐舌头，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ou.jpg">出感激一笑。吴征则一挑眉毛，又扬了扬下巴。前方就是索雨珊的【宅院】，在天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.jpg">门里这位极其特殊，吴征待她又是同情，又是敬重。

　　至于柔惜雪，想必待她的亏欠分外地多。四壁空空的院落，院角有六株青竹，堂屋门前的阶级下左右分栽了一颗桂花。

　　倒是除了条石板小路外，遍地都是青草。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un.jpg">意正浓，厚厚的草甸子散发着青草独特的芳香，使得一座凉亭也似乎隐在草丛中。柔惜雪泪若珠坠。索雨珊落发修行，最是文静虔诚，于外物几乎不关心，是同门师妹中最节俭，也最单纯的一位。

　　就连那座凉亭，还是自己怕她在院中石桌旁修行阅经时被风吹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晒，特意为她搭盖的。往昔种种，触动内心深处的情感，柔惜雪见了这座新天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.jpg">门之后的宽慰又觉伤心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u.jpg">绝。

　　“师尊，我们歇一歇，不忙的。”“嗯。”柔惜雪走了许久。此刻才恍然醒觉，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ao.jpg">肢酸软，足底发麻。她刚刚坐下又猛然想起一事，几乎弹了起来，举目四望，终与吴征得对在一起。

　　这双杏眼终于有了神采，喜悦固然有之，却绝不是这么简单。那目光复杂得吴征全然无法解读，相信连柔惜雪自己亦然。吴征与天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.jpg">门并无直接干系，可之间的恩怨纠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an.jpg">，林林总总，谁又能说的清呢？

　　柔惜雪迟疑片刻，似从不知如何是好中想明白过来，携着冷月玦的手来到吴征跟前，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，且看她的动作，似是不知如何表达心中得感激，竟要去吻吴征得鞋面。吴征当然不会受此大礼。柔惜雪一动，他便向旁一闪。

　　柔惜雪知道自己现下奈何不得他，便自顾自地恭敬磕头行了大礼，以额顿地道：“恩公大恩大德…”不等她说完，吴征便上前虚扶，示意冷月玦道：“柔掌门不必如此，请起来吧。”

　　冷月玦赶忙去扶，柔惜雪却倔强地甩手，看样子就算被爱徒强行扶起，她也还会跪倒。冷月玦无奈，目视吴征眉目传情：“让师尊尽一份心意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