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1章 但闻平静言不杀

过不了多久就能带你离开这里，我们在哪里生下孩子，然后永远生活在一起。”“紫草芳香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uan.jpg">我情，恋君何因他人妇。”我径直咏出一首古歌，又说：“你兄长从前便夸你博闻强记，以你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shu.jpg">稔于和歌及国史为傲，那你一定不会未曾听过这歌吧。更该知悉歌中之意。”

　　我接着说：“额田王本乃大海人皇子的爱人，然则却被其兄长中大兄皇子纳为宠妾，彼时中大兄皇子已为国王，大海人皇子仍对这位旧情人余情未了。

　　一旦有隙可乘，便要对她百般示爱。纵使她成了别人的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qi2.jpg">子，照旧不改换过去的爱意，不知是否更因此把兄长怀恨，最终要对兄长的后嗣赶尽杀绝？”

　　“你所说的，不过是些野史罢了。”阿照不以为然，但从她谨切的神情中，我意识到她对我说的话颇饶兴致。

　　“王朝时代，悖伦密恋本是寻常事，至亲相争者更屡见不鲜。为权相争者，古代便有大鹪鹩尊与菟道稚郎子。夺人所爱者，除却中大兄与大海人两皇子，乃有连亲叔叔的皇后都不放过的二条天皇。至于武家，则有右大将迁灭异母弟。

　　即便是道尽伊势平氏一门盛衰的《平家物语》，也未对作为其劲敌登场的九郎判官义经多所指摘。真要将其写成盖世之英雄不可，而本该作为武家之栋梁的右大将源赖朝却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bao.jpg">受诟病，竟至幻化成不忠不义的小人。

　　“我同你兄长看过《八岛》这出能，讲死去的源义经还魂至屋岛，最难忘者当是为讨伐朝敌冲锋陷阵的昔日，那时候，他尚为镰仓第一功臣，亦是赖朝手下一大猛将。经一谷之战及灭亡平家，义经居功至伟。

　　所以世人皆以为，义经功高盖主，赖朝出于忌惮，才要反脸无情。诛杀亲弟弟的源赖朝当然至此成了朝令夕改的歹人。

　　“可是，事实果真如此吗？义经公然违抗赖朝指令，勾结企图颠覆幕府的朝廷，这足以要了他的命，更何况，灭掉一个他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一定会威胁到自身的威胁。

　　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之事吗？纵非镰仓殿本人，难道就能容下源义经这等雄心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bo.jpg">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bo.jpg">之人吗？可怜，竟有人把那所谓的兄弟情义当作赦罪纶旨。”我喋喋不休地说着，被掐着的后背皮肤已失去知觉。

　　可即便我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肤都被夺去感知，我也知道阿照如今正在我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xiong.jpg">前颤抖。“在你兄长派人杀死一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se.jpg">直幸的时候，我原以为你该是义经。你被自己的亲哥哥如此算计，他百般提防你，生怕你和你姑丈今川把他那个不被信服的家督之位夺去。所以他才阻挠你出嫁，却反倒准许你上战场，他想看着你去死，你死在敌人刀下对他而言更是兵不血刃。”语罢我轻哼一声，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un2.jpg">边不由飘出笑意。

　　“现在看来，你才是右大将源赖朝。你兄长老谋深算，最后却给他人作嫁衣，他助你成为武士，又命你秘密处死你父亲的亲儿子，这样能统领北条家的仅剩你这位公主。北条胜彦野心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bo.jpg">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bo.jpg">。

　　但他年纪轻轻就守着自己那个小小的家督之位去死了，而你呢？你拥有了他梦寐以求的权势，还得到他曾经拥有过的女人，这一切的一切都该归功于我吧？”

　　“我族并非河内源氏后裔，右大将抑或九郎判官云云，皆与我无关。”阿照只这么应道，且放开我的身体，她看起来神色缥缈。兴许是那古代的故实所致，我忽然觉得与她像似已共历百年，明明我们迄今为止只共同度过短短十几载。

　　“的确，你们北条也是平氏出身，以当然得似平家一般灭门绝户啊。平宗盛虽未在坛浦溺亡，事后仍被抓回京城斩首。宗盛的下场与你多么类同啊！既然小田原城的火烧不死你，就让我把你这本不该存活之人杀死。”⑸我父亲为向相模北条复仇，遂使我嫁到小田原城，但我并非政治联姻的牺牲品。

　　就像嫁给土岐晴孝一般，我是自愿嫁给北条胜彦的，当然，这两个男人于我而言并无区别，毋宁说我更讨厌北条胜彦。我迫切希望他死去，故而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复一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给他下毒。这个男人的提防心极重，他不会轻易掉进陷阱，然而百密终有一疏，见我和父亲毫无保留地助他称霸东海。

　　他不由得愈发狂妄，最终还是落入圈套。北条胜彦在战场失利负伤。北条购置的火器遭海寇洗劫。

　　以及煽动与北条本家有深仇大恨的政庆谋反…桩桩件件都出自我和父亲的手笔，本来，那个三河一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se.jpg">家庶子也会被我雇佣的铳兵暗杀。

　　他若死在今川领国，不仅能挑动今川和一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se.jpg">的矛盾，还会削弱北条家的力量，但北条胜彦为对付自己的亲妹妹，竟不惜派亲信潜伏于远江，待一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se.jpg">的队伍甫一离开长滨。

　　就在险些暴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ou.jpg">身份的情况下发动攻势。唯恐他的目的，同样是挑发内大臣今川纯信和一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se.jpg">间的纷争，他冀望二者两败俱伤，这样远离战场的北条便可坐收渔翁之利。

　　“你曾问过我，到底是不是遵循父命，不得已才嫁给你兄长。”我又捧起阿照的下巴，那遏抑神色的脸颊源源不断递来热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iu.jpg">，但她眼底却积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man.jpg">坚冰，冰与火在她脸上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jiao.jpg">错浮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ou.jpg">。若此世间真存在恶鬼夜叉，恐怕便是我正目睹着的这一张脸罢。

　　“够了。雪华。”恶鬼聆听着我讲出的一点一滴，直至我倦厌，她也终于嫌腻。“我会让你好好活着，纵使你真疯了。”

　　她心不在焉地说道，个中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iu.jpg">出低低的讪笑，她复拾起散落一地的麻绳，将我的脚踝和双腕接连捆起。如我所料，她并未怒不可遏地吼喝，也没用冰冷的刀刃刺穿我的脖颈，她像似化身为牛头马面，直要把我拖入阿鼻才肯罢休。

　　“没必要再自欺欺人了。阿照…”我呼唤了恶鬼的真名，这下我们都将跌入地狱。“你要我怎样？要我一刀杀了你吗？”绑于手脚的绳索紧勒着肌肤，这痛楚远不及怒吼冲破双耳来得凌厉。

　　“你知道没有你的六年里我是怎么度过的吗？你知道我看到你作了他人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qi2.jpg">妾时内心有多煎熬吗？但即便如此，我也愿尊重你的决定，我只要能偶尔见到你平安无事便好。”

　　她再次将我拉进怀中，不过我再也无法回应她。我宛如死尸一般被她强搂着，她的双臂如两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gen.jpg">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u.jpg">木，沉甸甸地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a.jpg">在我背上，这对此时的我而言已是无足轻重的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a.jpg">迫。

　　“我一度以为你已作古，那同你别离的梦魇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显现。我真恨不得将北条政庆和他的家眷挫骨扬灰！”她的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xiong.jpg">脯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ou.jpg">动不止，语无伦次的嘶喊中掺入沉重的鼻音。

　　“可你却告诉我，你才是毁灭小田原城的元凶，我一直苦苦寻觅的幕后黑手就是你。”我的肩膀被打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shi.jpg">。

　　这样的地牢中当然决计不会下雨。“所以杀了我吧，阿照。杀了我这样的罪人，连同我腹中的孩子一起。”她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ou.jpg">噎着，冰冷的雨水一丝丝拍打我的肩膀。

　　她眼中降下的雨必然无法扑灭她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xiong.jpg">中的怒火。我知道自己已罪无可赦，但到了这个地步，我还能轻松去往三途吗？我久立于她怀中，直到一切重归平静，但闻她平静言道：“我不杀你，雪华。我是不会杀死你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