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4章 无人亲眼证实过

“你写下的是这首啊…”看着我的笔迹，阿照却轻叹一声。我们身处天守阁的四层之中，大抵是出于室温考量，各层的窗户都紧闭着，从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feng.jpg">隙处望去也仅能看到黑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a.jpg">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a.jpg">的一片。

　　“下雪了。”然而阿照又如此笃定，我确信她是看不到窗外景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se.jpg">的，可我又知道她是想听我唱那句歌了。

　　“你为何如此钟爱那一首？”我不由得发问，接着在另一张空白的和纸上抄下阿照所想的歌。烟霞树碧飘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un.jpg">雪，无花乡里看落花，她始终盯着笔尖，直到我撂下笔杆，再将写出的诗笺拿起，她才答道：“因为那之中有你的名字。”

　　她说了相似的话，母亲总爱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3.jpg">这句诗，可能也是因为歌中有“雪”与“花”两字。“雪华，我喜欢你的名字。可无论你叫什么名字，又变成什么模样，我都爱你。”阿照将脸凑了过来，再用鼻尖擦过我的脸颊，随后就与我双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un2.jpg">相贴。

　　她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un2.jpg">齿间的酒气与我脸上的热气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an.jpg">绕在一起，阿照只浅浅吻着我的嘴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un2.jpg">，即便在下一刻彼此的嘴巴就会分开，我与她也已是永不分离了。

　　“要到时间了。”共度了最后的晚宴，终于有武士前来叨扰了。既说是要自焚，必然是得提前准备好点燃天守的柴草。城内已备好了囤积多年的炸药，只稍见一点火星，莫说是把人烧成焦炭，恐怕整个天守都会在火焰中倒塌覆灭。

　　恍惚间我又深感世事无常，当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北条政庆谋反，便是用这种方式摧毁了小田原城。当时没死在相模国的阿照，如今就要在异国他乡被施以同样的手段了。

　　她大概察觉到了浮游在我脸上的异样神情，我正目睹那些难掩哀戚的武士和下人们把一堆堆干枯的柴草堆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man.jpg">天守，阿照却在此时拉起我的手，让我与她一起攀上无人的天守顶层。

　　上到顶层，阿照把用以切腹的刀具撂下了，她甚至解掉了头顶的束缚，卸掉沉重头盔的阿照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ou.jpg">出了一头不该属于武士的长发。我知道这是那个我第一面见到的阿照又回来了。

　　我知道她是始终铭记着我对她的那句夸赞，想在最后一刻也让我看着她最好的面貌。我摩挲起阿照披下的青丝，大概是疏于打理。

　　那头发只随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xing.jpg">散在她后背及肩膀上。我像个盲目之人，先是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iao.jpg">动她的发丝，再在她额前和两颊胡乱摸着，手中的感触变了。可除却能轻易感知到的东西，其余的一切均未曾变过。

　　时间似乎回溯到了十几年前的小田原城中，看来我对阿照的心意，自那时起就已无可否认了。“要开心一些，你笑时最好看了。”一想到过去的种种，我又不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jin.jpg">潸然泪下，但也没什么好回忆的了。

　　阿照牵起我的手轻声说着，我们十指相扣，她那张卸掉疲惫的澄澈面孔上堆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man.jpg">了欣喜，我由此也安然笑了出来，就像当年一起携手在天守上观摩烟花一般，我心中除了期待与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huan.jpg">悦再无他意，没有比这更为完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man.jpg">的结局了。

　　火，燃起来了。是阿照拉着我，与我一同将油灯里的火星引到了柴草堆上，这时天守中的所有窗户都已被打开，屋外的朔风肆无忌惮地涌进来。

　　在那似乎能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tun.jpg">噬一切的呼啸声后，我看见漆黑天幕中有纯白细小之物在向下飘落。“果然是下雪了啊，那么新年也就快要到了吧。”讲出这句话时，我正强忍着嗓中灌入的浓烟。

　　火星一旦落下就一发不可收拾，四处的柴草被相继引燃，身后的障子也被火焰逐渐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tun.jpg">没，寒风再一阵阵朝里刮来，那愈加狂怒的烈焰便借着暴风的势头在天守阁中肆意横行。

　　“正月里…要是能提早看到烟花就好了。”我又自言自语道。倚靠在我怀里的阿照本该比我更经得起这灼热地狱的，但或许是比我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xi.jpg">入了更多的浓烟，阿照连话都说不出了，此刻她只半倒在我的身上，左手轻握着我的手，止不住咳嗽的喉咙和身体都在一颤一颤的。

　　炽烈、亢炎、焚灼，注视着眼前的盛大火海，脑中不由得蹦出了几个令人焦苦的词汇，在这样能将一切轻易化为灰烬的酷刑之中，连黑暗也无处躲藏了。璀璨的火光点亮了整个天幕，也将烧尽地上全部罪孽，赐予我绝无仅有的涅盘。

　　在意识被彻底夺去的最终一刻里，我搂紧了身旁似乎早已失去知觉的阿照，我早该对她说自己一直没讲出口的话，尽管这时或许已来不及，抑或是根本没有开口的必要了。

　　“我爱你，阿照。我终其一生只爱你一人。”我俯下脑袋贴着她的耳畔，拼尽全力地说着，至此我终于不会怀抱一丁点遗憾了。

　　话音落时，我又感到自己的手被紧紧握了一下，在自八方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bi.jpg">来的火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iu.jpg">之中，握着我手掌的触感比任何一簇火焰都要热烈。四周的建筑噼里啪啦地燃烧着，浴火的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ou.jpg">体却感受不到一丝痛苦。我知道自己的魂魄已被剥离出来了。

　　所以即便四肢百骸被轰炸到面目全非，身上的血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ou.jpg">如烟火一般四处飞溅，在此刻都仅是无足轻重之事了。

　　在令人作呕惹人憎恶的人生里，我最终是找到了毕生最为重要的意义，于我而言这已是超脱一切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u.jpg">望的瑰宝，是天下人的宝座远远无法比拟的。我与阿照的手至死也未分开。身躯紧靠在一起，灵魂也紧紧相拥。这之后我们也许不是坠往地狱。

　　而是随着永劫不灭的爱，一同托生于九品莲台之上了吧。＊＊＊我深知已时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无多，特撰一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记追怀往昔。盖自多年前便陆续记下，然今时又生出诸多不同以往之感慨，亦知晓自己并不擅书，且不说积年累月，俗事繁琐冗长，其中极为重要之事，乃无法描绘出其万分之一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jing.jpg">妙。

　　如诸位所见，我的生平不同常人，所经历之事也非常人能想象，除却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uan.jpg">世凄苦，个中仍有数多可成追忆的极乐之事。

　　但此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记实非出于添彩，更不应为人称道，我的经历实乃不值一睹之荒诞物。我自不算良善之辈，亦自比恶女，虽蒙天君首肯，能在宁静之地颐养天年，又不该以如此身份安逸苟活。

　　盖为罪孽深重之人，便不应为自身罪过辩白，云云。此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记虽由我所作，个中又多有书写我之爱人之身前事，斯人已逝，当中琐碎模糊、主观臆断之处，望君见谅。综上所述，在意识到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后，我遂决定将自己这六十多年的经历写下。

　　我仍身康体健，现下身处的吉野亦是深沐皇恩之所。前任天皇践祚已是格里历一五九九年之事。

　　那时山名也终于拿下京都，又于谅暗期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man.jpg">后获准于摄津国大坂设下新的武家御所。哪怕铨叙从二位，再久居于南都山岭，我也从未亲自去过大坂，更不会前往较之更远的别处。朝廷，幕府。

　　皇族，武士…皆是与如今的我毫无瓜葛之物。若我与武士之间的联系是源于自身的野心，与京都的皇室便仅剩脆弱的血脉纽带。

　　母亲早就被逐出皇宫，又与平民结合，若非因为手持那枚玉璧，这种纽带或许根本不具备任何分量。母亲没来得及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jiao.jpg">还之物，最终由我物归原主了，在被前往御所谢恩之时，我便将始终完好无损的菊纹玉璧亲自呈给天皇。

　　刚登基的天皇陛下似乎骤然间手足无措，恐怕这物件在皇室中的名号犹如三神器的传说，三神器到底是否存在，至今也无人亲眼证实过，皇室更是不会把那三件上古珍宝公之于众。

　　说不定那东西同各种各样的传说一样，都是皇族为了使百姓信服自己而捏造出来的传说。呵，这想法委实大逆不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