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我身边的一个大个子对着投影机跪了下来，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man.jpg">脸热泪，喃喃地念叨着：“感谢领袖，领袖英明…我们有衣服穿了…我们有衣服穿了…感谢领袖，感谢政府…”

　　他有理由那么激动，我也为他们感到欣喜。“今后将逐步为所有工作人员提供衣服。请大家耐心等待。”

　　伴随着一阵悦耳的音乐，投影机停止了投影，而整个休息区则少见的喧闹了起来，上一次这么嘈杂，还是三千多天以前宣布为认真工作的人发放真正的食物和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jiao.jpg">配权的时候。

　　我心情愉快，微笑着来到了指挥中心，将手掌对准了记录仪。记录仪读取了植入我掌心的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ui.jpg">片，冰冷的电子声响起：“z-2258-du131t-0309，第七十四工作区，第四千六百八十八服役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。”

　　还有三百来天，我就可以结束服役，接受处理了。将会有一个新的我代替我的工作，而对其他人来说，我还在这儿，完全没什么两样。我登记了刚才死亡的那个人的信息，有些为他遗憾。

　　要是他在坚持一会，听到发放衣服的消息的话，说不定就会有了新的希望和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u.jpg">望。做完这一切我离开指挥中心，准备进行每天的例行巡查。刚出门就碰到队长回来，他笑眯眯地问我：“要给他们发衣服了？”

　　“对啊。”我赶紧道：“先发高温工作区的，再慢慢发全员的。”“嗯，不错不错。”队长点点头：“我说过吧，我们会越来越好的。你看，慢慢地，食物有了，衣服有了，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jiao.jpg">配权也有了…”

　　“队长说的对。”“好了，去巡查吧。可别死了，晚上发卡。”“是。”我笑着站在一边，目送队长回了指挥中心，才举步向外面走去。队长说的或许真的不错。我刚服役的时候，的确是什么都没有。

　　队长说，毕竟全世界有很多很多亿克隆人呢，不管干什么都得得慢慢来，一口吃不成个胖子，现在我们的进步已经很快了。我不明白“一口吃不成个胖子”是什么意思，因为我并没有见过胖子，队长也说他自己不是胖子。

　　队长是以前在军队里学的这些话，他也解释不清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，但是他有时候会给我们讲一讲原来他在军队里的故事，那些我倒大多数能听懂。

　　比如：“哈哈，那就是个意外，什么外星人，不过是那颗行星上的一种未开化的原始文明，像我们一样没有衣服穿，用木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gun.jpg">当武器…完全没有威胁。”

　　“我当时被编入先遣队，投放到行星表面进行侦察。我本来以为回不来了呢…以前我那支部队里派出去的先遣队从来没有回来过。”“接收到我们发回的信息以后，不知道为什么，罗将军跟随第二批侦察队也去了行星表面。”

　　“然后，星际舰队用神谕级核弹攻击了那颗行星…罗将军那次喝醉了酒，正搂着一个带过去的雌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xing.jpg">取乐呢。

　　舰队派了一架穿梭机来接他。…因为核弹已经发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she.jpg">，撤离时间很紧张，穿梭机的克隆人驾驶员就催促他快走，没想到他糊里糊涂地一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qiang.jpg">把那个驾驶员崩掉了。”

　　“别的时候倒没什么，自然人打死克隆人而已，不过这次再派穿梭机已经来不及了…核弹就要爆炸了，我救下他一起躲在一个很深的溶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dong.jpg">里…”

　　“幸好罗将军带去了几个雌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xing.jpg">，让我们没有饿死。…最后没得吃了，我觉得罗将军打算吃我的时候，搜索队终于到了。…没办法，一千颗神谕啊。那颗行星被轰成了一片火海。”“幸好罗将军回来了以后对我还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ting.jpg">好的。

　　没让处理我…也是我运气好。现在我能这样真是感谢罗将军，感谢政府…不会挨冻…不会挨饿…比起我在特纳罗的时候真是好上一万倍…”

　　他甚至讲了他为什么不要红卡：“我的防护作战服没有动力了，罗将军命令我出去看外面的情况…我有几次掏出生殖器来小便，被沾上了辐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she.jpg">尘，神谕核弹你知道的，辐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she.jpg">很厉害…回来以后就切除了。”

　　我曾经问他，为什么要说他是英雄，为什么要说那些无害的外星生物穷凶极恶…他说：“我不知道，我怎么知道…反正那次整个事情就很奇怪，我大概就是运气好而已。”

　　我也问过黎明这其中的原因，黎明倒是给了我一个解答：“罗某某？那个草包？那时他父亲是领袖，派他出去是为了捞点战功。

　　…为什么？军火商需要战争，政客需要互相攻击的话题，国家需要一个外敌，将军需要强大的对手，所以那些外星人就被说成会吃人的怪物…其实吃人的是他们自己。至于队长，他不是运气好，而是国家需要最普通的克隆人也有一个英雄。”

　　黎明的回答我很难理解，至今仍然是。他说总有一天会我会明白的。我曾经问过队长最喜欢地面上的什么。队长说：“黎明。”我问他为什么，他说，每天黎明的时候，就知道自己又可以多活一天。

　　＊＊＊出了指挥中心右转，像往常一样走了八百三十五步，就到了一个岔路口。我的工作是巡查一片区域的异常情况，但我从没有遇到过什么异常情况。

　　虽然随时会有死人，但死亡对我们来说，真是再正常不过了。整个工作区在工作时间都非常繁忙，这个岔路口尤其如此。

　　路上有不少克隆人推着推车跑来跑去，一切都很平静。我正要举步穿过路口，就看到一条路的远端有一辆悬浮车疾驰而来，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，悬浮车就“哐”地撞翻了一辆推车，推车的克隆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，低声呻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3.jpg">起来。

　　悬浮车…自然人？整个工作区只有队长有一辆悬浮车，还被拆除了很多部件，既不能悬浮，也开不了这么快。

　　果然，悬浮车的车门打开了，一个年轻雄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xing.jpg">自然人走了出来。他穿着闪亮的衣服，衣服上到处挂着闪亮的装饰，手里拿着一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gen.jpg">闪亮的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gun.jpg">子，走到还在地上痛苦地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u2.jpg">动着的克隆人身边，挥起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gun.jpg">子用力打了下去。

　　每一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gun.jpg">挥下去，我都能听见清脆的断裂声。那个克隆人很快就不动了，无声无息地任由自然人殴打。血慢慢地从他身下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iu.jpg">了出来，慢慢向四周扩散，不久就成了一大滩，在夜幕暗淡的黄光下显出一种深深的暗红色。

　　四周奔走着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因此驻足，甚至没人看这儿一眼。克隆人被自然人打死是理所当然的，并不值得为此停下手里的工作。

　　我也只能站在一边，目睹着那个可怜人被敲成一滩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ou.jpg">泥。只是我的心里有一些莫名的恐惧，即使看过再多的死亡，面对一个同类被剥夺生命，我也无法做到完全平静。

　　闪亮的自然人终于住了手，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uan.jpg">着气看了周围一圈，目光落到我的身上，大声喊道：“你，过来。”我条件反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she.jpg">般地走上前去，自然人的命令必须无条件服从，这已经写入了我们的自我意识。

　　我走到他身前，诚惶诚恐地欠下身子：“先生，z-2258-du131t-0309等待命令。”

　　他盯着我的制服看了一眼，确认我的的身份后不由分说地揪起我的衣服下摆，擦干净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gun.jpg">子上的血迹，然后道：“把他处理了。”“遵命。”

　　我看着他手里闪亮的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gun.jpg">子，站得就像那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gun.jpg">子一样直。他没有再看我，拎起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gun.jpg">子跨进了自己的悬浮车。悬浮车很快发动了，呼啸着驶向道路的尽头，紧接着缓缓升起，消失在夜幕尽头张开的一个大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dong.jpg">里。

　　我向往地看着那个缓缓关上的大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dong.jpg">，那上面就是地面了。黎明说，地面上看得到蓝色的天，白色的云，绿色的树，红色的花，像血那么红。队长说，地面上看得到纷飞的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qiang.jpg">弹，浓黑的硝烟，腐烂的尸体，炽热的火海，像血那么红。

　　那一切，我恐怕是没有机会上去看一眼了。自然人为什么要下到这个肮脏恶臭的垃圾处理工作区来呢？我克制着自己不去想。对自然人的好奇是严厉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jin.jpg">止的，我们克隆人要做的只有服从。

　　我把目光转回到地上那个无声的人，走过去用探测器扫过他的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xiong.jpg">口。他还没有完全失去生命，探测器显示他还有微弱的心跳。

　　没办法，我只能等他死了，才能将他送去处理。这种事很少见，我见过的死亡几乎都是立即死亡，或者在睡梦中死亡。上一次等待一个人死亡，还是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ou.jpg">儿。我蹲在他的身边，看着他黯淡无神的眼睛，那眼睛空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dong.jpg">而平静。

　　如果不是探测器还有反应，他肯定会被当成死人。不知道还要等多久，看样子今天要耽误我去找黎明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