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章 裑躯曰益渐长

他还发现有几棵古树深受鹿鸣喜爱，时不时就会去那儿午睡，连带树干的印记也几乎快要环绕一圈。密林里也不知有几棵树都被他刻上了印记。

　　那些毫无意义的一笔一画只是神子难以言说、徘徊踱步又踏步不前、克制又放肆的少年幽思。有时趁鹿鸣不在，赤瑛也会攀上去，想试试看睡在那儿是什么滋味，可他只觉得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man.jpg">身的不舒服。

　　到底是九重天出身的贵公子，他还是习惯不了如此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u.jpg">旷的睡觉方式。可他也会在树上看到平时看不到的景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se.jpg">，穹顶之下，苍林几万里，远山如眉黛，甚至是斜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西下，余晖散落天地的美丽景象。这就是鹿鸣仙子平时看到的风景吗？赤瑛这样想着。

　　心下平静安宁，他从未和仙子或旁人说过这件事，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，偷偷藏在他心里的甜果，在午夜梦回时才会被他拿出来咬上一口，汲取那甜蜜馥香的滋味。赤瑛很喜欢他和鹿鸣仙子这样的距离。

　　但不久后，这个距离改变了。有一天，他又寻去密林时，却被鹿鸣逮个正着，她没午睡，而是坐在树上默默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iu.jpg">眼泪。两人一个树上一个树下尴尬碰面，一个是因为被撞见流泪，一个是误以为自己的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跟踪被发现了。鹿鸣有心事，也不理会赤瑛为何进密林，他逃过一劫却没松口气，因为她在哭。

　　他在树下大声问你怎么了。树上安静了很久才传来啜泣着的回答，她说她在老家最好的朋友死了。它活太久，是自然老死的，她说它是一只豹子，他们以前很爱一起在树上睡觉，它还会帮她拍虫子。

　　她说她来天柱群峰后就没回过家，跟朋友六百年没见面了，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她要离开楚云境时，它在远处神女峭壁上目送她，她说她之后回去楚云境，也只能在神女峭壁上怀念它了。

　　因为它就葬在那里。赤瑛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，他不知道失去朋友是怎样的感觉，可他不想鹿鸣哭，他想安慰她，仙子却说她想一个人静静，她大概是难过极了。连隔天的群峰试炼都没参加。

　　那次的试炼赤瑛去了险峻的擎天峰，整个过程险象环生，他因为想着鹿鸣有些落寞，连带整个试炼过程都无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jing.jpg">打采，但在返程中。

　　他见到两只巨兽的生死之斗，并得到了一个意外之喜。赤瑛一回群峰，就直奔湖中水榭，当他全身狼狈，头破血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iu.jpg">出现在鹿鸣仙子眼前时，还把她吓得不轻。

　　“阿玉，你这是怎么了！”鹿鸣很慌张，赶紧拉着他去治疗，可赤瑛却有更重要的东西要给她看，他翻开一直抱紧在怀里的斗篷，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ou.jpg">出了一只全身皮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mao.jpg">黝黑，头似狸猫，额头有三条白纹的虚弱小东西。

　　“这是天狗。”赤瑛说道“它的母亲为了护住它，跟一只雷鹰搏斗，双双从擎天峰坠了下去，”鹿鸣听了面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ou.jpg">不忍，怜爱地抚摸起小天狗。“我见这幼崽孤苦无依，就带着它攀下峭壁去寻它母亲，可是…”赤瑛说到一半，眼神沉了下去。

　　“我只找到了大天狗的尸体，只能把它埋葬了。”他原本可以一走了之，可是看到孤零零的幼崽蜷缩在母亲的坟头土时，他想到了以前还在九重天时，蜷缩在太清池旁的自己。

　　“这个幼崽没有母亲照顾定在擎天峰活得艰难，或许根本活不下去，所以我把它带回来了。”他抿了抿嘴，沉默片刻又继续开口，说出他的真实来意。

　　“可我没养过小兽，鹿鸣仙子，你能帮我照顾它吗？”“我？可是我…”事情来得突然，可鹿鸣还没来得及思考，他怀中的幼崽突然虚弱地叫唤了几声，少女察觉不对，赶紧抱了过去。

　　“你抱着它这段时间，可有喂过它喝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nai.jpg">？”鹿鸣仔细端详幼崽后问道。“喝，喝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nai.jpg">？我只给它喝了几口水…”这个回答收获了少女的几记眼刀。

　　“它不喝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nai.jpg">怎么填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bao.jpg">肚子？”鹿鸣心疼地摸起怀中幼崽干瘪的肚皮“我们可怜的阿宝都快要饿死了。”“阿宝？”“对啊…阿宝。”少女举起天狗幼崽，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ou.jpg">出了几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不见的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shuang.jpg">朗笑容“这只小天狗就叫阿宝了！”

　　“还有阿玉你！”鹿鸣又突然转而喊他“你也赶紧跟我去敷药，脸都破相了。”赤瑛低落的心情被一扫而空，那天他特别开心，看着阿宝在他身边喝着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nai.jpg">，而鹿鸣仙子靠得他很近，温柔地擦拭着他的伤口。

　　他摸了摸鬓发，想让发丝遮住他发热的耳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gen.jpg">，但更重要的是，鹿鸣仙子因为阿宝的到来，不再因朋友的离去难过。

　　赤瑛想日子很快就会恢复以前的样子，他继续不远不近地和她相处，继续在密林寻找她，继续在每个练剑、磨墨、打坐的片刻突然想起她，但日子并没有恢复成以前的样子，毕竟以前的时候可没有阿宝。

　　阿宝初来乍到时晚上总不愿意睡觉，一直低声哀嚎哭泣。幼崽的声音很弱却绵延不断，鹿鸣怕吵到水榭里的其他人。

　　甚至惊扰到师父，便抱着阿宝穿行幽暗林间，一边漫步一边轻拍哄它。可收效甚微，鹿鸣没办法，只能在某一个深夜走到神尊的小屋那儿，喊赤瑛帮忙。赤瑛见她脸色疲累，想是这几晚也跟着受累没睡觉。

　　他想了片刻，抱起阿宝便低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3.jpg">起一首不成调的歌谣，那是他在擎天峰的每个深夜都会听到的低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3.jpg">，后来才发现那是大天狗哄幼崽睡着时所唱的歌谣，他不会说天狗的语言，只能哼出记忆里的旋律，阿宝听到了熟悉的旋律果然停止哀鸣。

　　在他怀里乖乖睡去。可鹿鸣不会唱歌，学了几次都没学会那首旋律，甚至哼得有点难听，但她也马上想到了法子解决，她找来两个传音螺，让赤瑛每晚就对着海螺哼歌，阿宝在另一个海螺那儿听到后就会乖乖睡觉了。赤瑛觉得别扭想拒绝，又不忍心见鹿鸣仙子为了阿宝不能安睡，只好同意。

　　后来很长的一段夜晚，他都仰卧在榻上，对着天窗外的星空，一遍遍哼着那首天狗的摇篮曲。

　　他本可以敷衍过去，把阿宝哄睡了就好，可一想到传音螺的另一边还有鹿鸣在听着，他都会严正以待，每一次都认真哼歌，他不想让仙子听到他走调的声音。

　　终于，阿宝从一个幼崽成长为一只小兽，它习惯了兰中谷的环境，习惯了周围人的气息，不再像之前一样脆弱无助，在赤瑛把传音螺还给鹿鸣时，她突然说。

　　“阿玉很喜欢阿宝吧，每一晚的摇篮曲都哼得这么认真。”“你每晚都有听吗？”赤瑛开始紧张。“有啊…有时我还想跟你说说话，可你哼完歌就很安静，大概是睡着了，就不打扰你了。”鹿鸣笑着回答。

　　他面无表情地点头当作响应，心里却懊恼极了，他根本没睡着！他哼完歌后总是想对着传音螺跟仙子说些话，但大气都不敢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uan.jpg">，最后只能翻身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bi.jpg">自己闭眼，后来的每个夜晚，一想到此事，赤瑛都会憋屈地在榻上踢被子几脚。

　　＊＊＊赤瑛和鹿鸣因阿宝的联系从没断过。因为处于成长期的天狗，它的好动、活力和破坏力都实在是太惊人。鹿鸣很会照顾小兽，把它的皮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mao.jpg">照顾得油光水亮，身躯也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i.jpg">益渐长，小兽的好玩天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xing.jpg">也被勾了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