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6章 勉強松了口气

他仰头看了眼那与自己来说几乎山一般高大的铁门，又垂下眼看了看足尖，终于确定，自己的身体也变回了孩童时期，他表情平静，摘下用红绳吊在颈前的钥匙，熟练地打开房门。

　　昏暗的屋子内弥漫着阵阵饭菜的香气。玄关处摆着一大一小两双拖鞋，他目光久久停留在两双拖鞋上，随后趿拉上那双小拖鞋，向厨房走去。哒哒，哒哒…他愈靠近厨房，脚步愈发迟缓。

　　而后一言不发地立在厨房门口，静静地看着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。女人身影窈窕，干净的长袖外套着条围裙，头发盘在脑后，脸庞散落着几缕碎发，光洁的额前挂着几颗汗珠。

　　她感受到身后的视线，回过头来，面上绽出个惊喜的笑容，眉眼弯弯，浅浅的梨涡挂在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un2.jpg">边：“圆圆，放学了？”“…妈，我回来了。”他张了张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un2.jpg">，艰涩地开口，声音稚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nen.jpg">。

　　“你等一下。”女人笑着。掀开灶台旁倒扣着的碗，一颗光洁的水煮蛋在碗中滴溜溜地打着转，她伸出手指小心地抓出那颗鸡蛋，放在谢渊手中：“快吃吧。”谢渊捧着鸡蛋，立在原地没有动作，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地注视着她。

　　“吃吧，这是隔壁秦阿姨送给你的。下次见到秦阿姨记得和她说谢谢，知道吗？”她手掌在围裙上擦了擦，而后轻轻地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ou2.jpg">了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ou2.jpg">谢渊的面颊，他一言不发，又将鸡蛋放回碗中。女人一时间有些着急：“你快吃呀，妈妈不喜欢吃鸡蛋…”

　　“妈，不要再收秦阿姨的东西了。”他冷冷地开口说道：“谢齐会生气的。”提到这个名字，他声音愈发冰冷，目光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.jpg">鹜。女人面色一僵，慌乱地，不知道在向谁解释：“你爸爸他不知道，我们偷偷的吃…”

　　她声音愈小了下去，眼皮渐渐垂下，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十分可笑，她目光注视着那颗白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nen.jpg">的水煮蛋，鼻头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ou.jpg">了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ou.jpg">，而后捏起那颗蛋分成两半，一半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sai.jpg">进谢渊嘴里，另一半自己吃下，又转回灶台前，不停地翻炒着锅中的菜肴。

　　狭小的厨房只余下锅铲碰撞着锅沿、和热油滋滋爆开的声响。“昨天你们班主任和我打电话了。说你们期中考试的试卷你没有给家长签字…”

　　她没有回头，声音若无其事地问道。“为什么不带回家让妈妈签字呢？老师说你考了全年级第一，这不是很好嘛？”为什么？说实在的，他不记得了。

　　反正一定是又是谢齐生气了。发了疯似的把家里人都揍了个遍，叫他根本顾不上这件事。谢渊没回答她的话，转身从厨房离开。

　　便宜的空心房门烂了个拳头大小的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dong.jpg">，从中能看到卧室内摆着张不大的单人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uang.jpg">和矮小的书桌，他推开房门，走进屋内，将书包挂在椅背上。奖状、奖杯、奖牌琳琅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man.jpg">目，或挂或摆，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man.jpg">当当地占据了整面墙壁。

　　吱呀…他轻轻将脊背抵在椅背上，椅背不堪重负地发出腐朽而刺耳的呻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3.jpg">声，他微微仰着头，目光落在那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man.jpg">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man.jpg">一整面墙壁的奖状上。

　　渐渐阂起眼皮。一声浅浅的、略带疲惫的叹息在房间内回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dang.jpg">着。门外突然传来铁门关闭的声响，而后是哒哒的脚步声从厨房赶来。母亲紧张的声音透过门板上的大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dong.jpg">清晰地传入耳中：“今天回来得好早，饭马上就做好了。”

　　“怎么，你巴不得我永远不回家，让你有时间见姘头是不是？”谢齐不耐烦的声音也从中传来。

　　只是句简单的聊天对话，便引得谢齐这么大反应。谢渊甚至能想象得到，母亲慞惶无措的模样。外面的气氛一下安静起来，只余谢齐扑扑腾腾更换衣物的声响。“他呢？”“在写作业呢，还是不要打扰他了。我先把菜给你端出来吧…”

　　“起开！”母亲似乎试图阻拦了他，被推倒在地，传来声砰的闷响。房门被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u.jpg">暴地打开，谢齐高大的身影背着光，立在门口：“老子回家，你他妈都不知道出来看一眼？”＊＊＊

　　谢渊回过头，目光落在谢齐面上，那双黑白分明的瞳仁静静地注视着他，不带丝毫情绪。“老子跟你说话你没听到？！”谢齐心头的怒火噌地冒了出来，气势汹汹地就要冲谢渊而去。

　　“老公…”母亲惊呼一声，一把扑到谢齐身前，用身体挡住了他的去路，面色苍白地挤出个笑容：“圆圆期中考试得了全年级第一…”谢齐动作一顿，表情有些古怪，目光又在谢渊身上睃视几圈。

　　最后反手一耳光扇在她脸上：“你他妈还不去做饭！”母亲一言不发地捂着面颊，拉着谢渊匆匆向厨房走去。

　　谢齐冷哼一声，走进客厅内，一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pi.jpg">股瘫在沙发里，握着遥控器嘀嘀换台，他目光落在电视上，随手从茶几上开了瓶没有任何标签的白酒，倒进面前的老村长杯中，一饮而尽。

　　“嗬…”他发出声舒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shuang.jpg">的叹息，又自顾自地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man.jpg">上一杯，连粒花生米都没有，也能喝得津津有味。

　　“先把这个端出去。”母亲将一碟卤牛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ou.jpg">和凉调黄瓜递进谢渊手中，又忙碌地打热锅子，翻动着锅铲。谢渊端着盘子立在她身后，沉默地立了片刻，最后转身走进客厅，将盘子摆在谢齐面前的茶几上。

　　谢齐瞥了眼桌面，张口就冲他骂道：“你他妈的没长脑子啊？筷子呢？老子下手抓？”“来了来了。筷子。”母亲端着盘蒜苔炒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ou.jpg">从厨房冲出，慌张地将筷子摆在他手边。长条的茶几前，谢齐皇帝似的坐在沙发正中间的位置，卤牛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ou.jpg">和蒜苔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ou.jpg">都摆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。

　　谢渊母子二人端着碗粥挤在桌子左侧的小板凳上，伸出筷子堪堪能夹到那碟拍黄瓜。夜幕笼罩在窗前，屋内只剩下主持人的话声，和谢齐酒杯落在玻璃茶几上的清脆声响。

　　谢齐面色坨红，不时因电视节目发出几声轻笑，伸手又拧开一瓶酒。谢渊母子安静地捧着饭碗，三两口囫囵吃完，迅速地从饭桌撤离。

　　谢齐目光瞥了他们一眼，也不在意，又将视线落回电视前，嘿嘿乐了起来，谢渊把饭碗端进厨房，母亲打开水龙头，水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iu.jpg">源源不断地涌出，带着哗哗的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liu.jpg">水声，让沉重的气氛缓和不少。

　　她动作麻利地清洗着锅碗，声音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a.jpg">得极低：“你爸他今晚喝得不少，你一会儿赶紧进屋睡觉，今天周五，作业明天再说。”她背影透着丝紧张，身子绷得笔直，机械地一下下擦拭着碗沿。

　　“妈的，少用点水啊！”客厅传来谢齐暴怒的吼声，她反应极快地拧住水龙头，回头冲谢渊挤出个笑脸：“去吧。”谢渊立在原地半晌，看她十指绞住围裙，指尖微微颤抖着。

　　终于一言不发地转身，走进自己小小的卧室中。没一会儿，门外传来了谢齐的怒吼，和物品被打砸的乒铃哐啷声响，和沉闷的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rou.jpg">体倒地声。

　　卧室漆黑一片，客厅的灯光从门板上被谢齐打烂的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dong.jpg">口落进屋内，电视机的声音、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u.jpg">重的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chuan.jpg">息声和女人的痛苦呻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yin3.jpg">都清晰地回<img src="http://xs.80110110ks.com/pic/PexP/dang.jpg">。老旧的居民楼隔音很差。谢渊一双瞳仁在黑暗中泛着幽光，直直地注视着头顶的天花板。

　　他阖上眼皮，对屋外的一切置若罔闻，和所有邻居一样，无动于衷。姜红一颗心狂跳不已，在看清来人，勉强松了口气，嗫嚅道：“婶婶…”